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福拉图坐在胡床上,看着这些焦急的部下,一直不说话,节特穿戴整齐坐在她的身边,小身板挺得笔直,那几人见叶护不应答,心里忐忑,但形势确实危急,自己的部落眼看支撑不住了,鲁库不得不道:“叶护大人,唐军又增援了一队,至少有五百人,我们的弓都拉断了,箭也用尽了,哪怕给我们派三十个人运送石头也是好的。”福拉图平静地看着他,道:“现在能用的人,就剩下我和大可汗了,你们看选调哪一个?”几人都不敢说话了,这时只见节特站起身走到帐门处,大叫:“刀赤,给我搭圣台!”刀赤不解:“大可汗,什么圣台?”节特道:“就是祆教的圣火台。”刀赤答应一声就去了,鲁库等人都不清楚此时建圣火台干什么?难道要祭祀上天?大萨都都不灵了,何况祆教的神仙!这个大可汗从小跟在太祖母身边,受胡人的鬼扯影响太深了。
福拉图一惊,她知道节特想干什么,她曾经梦到过,本想阻拦,但犹豫一下又放弃了,心想节特这样也能鼓舞士气,但刀赤这人今后不能再当贴身侍卫了。她早就看到了忠恕,心里有些温暖,但不想在他面前显得软弱,就装作没有看见。节特上前拉着忠恕,轻轻说道:“师父,如果你看我要喊叫,请用弓箭送我一程。”忠恕知道他的意思,把他拉到怀里,抚着他的头,心中悲戚,没有说话。
不一会,刀赤来报圣台已经搭好,节特挣脱忠恕的手,大步来到帐外,大帐的北面建起了一个四尺见方五尺来高的土台,台上插了一杆两丈多高的狼头大旗,旗下放了一张小小的胡床,四周堆满了木柴,节特大步走到近前,刀赤把他抱到台上,节特对着周围疑惑不解的人高声叫道:“我是蓝仳大可汗,誓与圣山同在!圣山失守的那一刻,火焰会吞没我的身体,就算我化成灰,也要守卫祖先的灵坛。”他连喊两遍,鲁库等人都惊呆了,没想到这个小可汗如此英烈,齐声呼喊:“死!呜呜…”福拉图立刻命令附离分成五队,吹着号角,把节特的话传到谷地的每一处。
突厥人已经精疲力竭,听到大可汗把自己架在了柴堆上,无不振奋,皆存下必死之心,誓与唐军硬抗到底。
一个部族的首领在危亡时刻这样舍生忘死义无反顾,那他的族人实在不易战胜,忠恕望着节特,心潮澎湃,突听福拉图在身侧冷冷道:“你不用盯着他,用不着你的,他不会惨叫一声。”忠恕一转头,见福拉图蓝眼睛里布满血丝,她没带抹额,那个调皮的发卷露了出来,因为几天没洗而沾在额头,失去了往日的妩媚,他心里一阵怜惜,就想把她搂在怀里,使劲地亲吻。
福拉图哼了一声,转身回到帐中,忠恕跟着进了帐,回手把门关上,福拉图斥责道:“把门打开,突厥人不能看不到我。”忠恕没听她的,走上前去,一把将她搂在怀里,福拉图双手乱推,嘴里叫着:“放开!放开!”忠恕紧紧抱着她,脸在她头上擦蹭着,福拉图见推不动他,身子拧着,又去掰他的手,忠恕心中爱怜横溢,直想把她融入自己的身体,双臂搂得紧紧的。福拉图终于放弃,反手搂住他的腰,脸在他的下巴上拱动着,忠恕眼泪流了下来,嘴里喃喃叫道:“宝贝!”福拉图身体颤抖,直想昏过去,这一声“宝贝”,把她的魂叫走了。
忠恕抱着瘫软的福拉图坐到胡床上,在她的眼睛上轻轻吻着,嘴里一股涩涩的咸味,那是她的泪水,福拉图双手搂着忠恕的腰,身体一直在颤抖,这一刻,二人间的恩怨是非统统消失了,只剩下纯粹的爱怜。
过了好久,忠恕平复一下心情,凑近福拉图的耳边悄声道:“殿下,我有话说给你。”福拉图长吁一口气:“不要殿下,叫宝贝!”忠恕在她嘴上吻了一下:“私下里可以一直叫宝贝,但现在要谈公事。”福拉图腰一挺,眼睛睁得老大:“你去见南军了?”只要一谈到军国大事,她立刻变得机警无比,也不顾什么宝贝了。忠恕点点头:“我昨天晚上去见了大唐候君集都督,不能再这样打下去了,得想办法休战。”福拉图离开他的怀抱,坐直身子:“突厥早已表示臣服,现在是南军要灭我种族,他们焉会休战?”忠恕道:“你战前做得很好,坚壁清野,入城死守,唐军的补给快消耗空了,伤亡也大,最多比突厥多撑一天。”福拉图叹气:“只此一天,就是天壤之别生死之隔啊。”忠恕道:“唐军将领也不愿打下去,只是李元帅坚持,不得不打。”福拉图眼睛眯着,直视着忠恕的眼:“道士,我们可以臣服,但要让我们把部族拆散,做南朝的奴隶,那绝对不行!我宁可把圣山烧掉,所有突厥人陪着祖先的坟墓一起毁灭!”她说得决绝无比,突厥人虽然好利贪财,但骨子里充满傲气,绝不甘心做奴隶。
忠恕听福拉图说要烧毁圣山,突然想起宝珠说大萨都对圣山沦陷早有准备,心里一动,冒出一个主意,他拉起福拉图的右手,问:“殿下,如果以原来的条件议和,你会同意吗?”福拉图冷笑一声,左手指向谷外:“这些大军是来安抚的吗?我还能相信大唐不再袭击吗?再说就是我们相信大唐接纳突厥,可牧场已经毁了,草原不能放牧,我们去哪儿给他们弄那么多马牛进贡?”她说的倒是实情,看来她并不坚拒议和。
忠恕可以说是当前唯一一个对各方诉求都有所了解的人,他心中不断盘算,把各方的诉求加以整合,有了主意,他把福拉图放开,让她坐好,自己蹲在她面前,问道:“殿下,这几天你见过大萨都吗?”福拉图道:“没有,他负责守卫圣峰,据报把李靖打退了。”忠恕点点头:“东峰已经毁了,半边山峰都已经坍塌,圣地已经不是圣地了,整个东峰甚至朝天峰都可能塌掉。”福拉图眼睛都瞪圆了:“这不是毁我根本吗?大萨都想干什么?”忠恕道:“你曾经说过大萨都是突厥最大的智慧,我觉得大萨都知晓天意,是突厥部族的最后保障,天不亡突厥,派大萨都来佑护你们。”福拉图眉头紧皱:“道士,你这样大力吹捧他,到底想说什么?”忠恕道:“大萨都不需要我吹捧,他的智慧我永远也达不到,我是想吹捧你。”福拉图警觉地将身体往后抑了抑,拉开与他的距离:“道士,你…”不等她说完,忠恕又拉住她的手:“其实你与大萨都不谋而合。大萨都窥探天意,知晓突厥未来的国运在西方,早在他之前,你就凭着直觉开始经营西方,你把喷查山判给朵奈部,收服步真汗,又让歌罗丹去当萨满金山使者,每一步都暗与天意合拍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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