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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亮的时候，他朝山田秀子的屍身看了一眼，将秀子x口的吊坠相片盒打开，里面有秀子十七八岁时的一张照片，还有秀子、田秀和他的一张合影，在长春城照的，他将吊坠从秀子脖子上取下来，仔细收好，然後开始用刀挖坑，挖一会，歇一会，一想到这个身T被雨淋被日头晒，会啪的爆掉，他就忍不住挖，一想到这个身T会被野狗吃甚至被人吃，他就忍不住挖，边哭边挖，他挖了整整一天，挖了一个并不满意的坑，用力把屍T推下，头朝西，草草掩埋，念了一声阿弥陀佛，走了。这一路，他走得很慢，轻飘飘的，感觉自己就要完蛋，还好有饿的感觉，说明他离饿Si还远。野草就是他的食物，走了两天，到了二道河哨卡，不让他进。他说：“我要参军。”笑了，说：“你要饿Si了，参啥军？”他还是说：“我要参军。”不耐烦了，说：“不行。”他说：“劳烦你，叫3团2营4连的徐海龄、葛兰成来，我叫曹三Pa0，是他们兄弟。”说：“你让我叫我就叫啊。”他说：“劳烦你。”就坐在卡子旁边。没理他，忙着自己的事，忙了一两个时辰不理他，他也不走。闲的时候问他：“你叫啥？”他答：“曹三Pa0。”又问：“哪儿人？”曹三Pa0答：“依兰县兴隆镇的。”说：“算你运气，我也是三团2营，不是一个连，等会换岗，我帮你问问。”曹三Pa0说：“兄弟，大恩不言谢，我不走，一直呆这。”
这样曹三Pa0躺着等，等到天黑，没人来，却扯起闪来，旷野风起，雷一个一个炸响，轰隆隆了一阵，泼下大雨，他浑身Sh透，张嘴接着雨水，饿啊，饿啊，我是不是要Si了？他心里想。一会又想山田秀子，去黑背路上碰到时的样子，小孤山卖蜂蜜时看到的样子，西北楞看到的样子，古城镇开拓团时的样子，东屯结婚时的样子，想着想着眼泪和雨水一起在脸上流淌，最後睡着了。天亮的时候，他被摇醒，葛Pa0来了，他没啥力气，轻飘飘的，葛Pa0把他搀过哨卡，把一块豆饼掰碎放在一碗水里，让他慢慢喝了。他慢慢恢复了一些力气，葛Pa0问：“媳妇、孩子、老赵头呢？”他答：“媳妇Si了，老赵头带孩子，过了八路卡子。”葛Pa0拍了拍他肩膀，黯然说：“我该早点去找你们。”过了一会，葛Pa0又说：“你先歇会，我带了衣服，等会换身衣服，咱就去部队，记住，你是顶郑文生的空，你叫郑文生，吉林蛟河县人，32岁，在徐海龄这个排，和我不是一个班，徐海龄今儿个有事，过不来。”曹三Pa0点了点头，歇了一阵，换了衣服，成了暂52师的一名叫郑文生的士兵。真正的郑文生，葛Pa0说，根本没这个人，编的，吃空饷用。
暂52师吃的是糠秕、豆粉、酒糟，不过还饿不Si，葛Pa0说：“饿不Si，b啥都强，有次在哨卡，知道我见着谁，王蠍子，B0利最大的地主，有几千垧地，有油坊、粮栈、制米厂，谁想得到，他能饿Si！”等到力气恢复了些，曹三Pa0问了徐海龄最想问的一个问题：“为啥一直Si守？”徐海龄答：“八路主力都在这，只能Si守待援。”曹三Pa0没话说了，想好的千言万语灰飞烟灭。没想到过了没两天，暂52师紧张起来，一片大战气氛，徐海龄说：“八路主力南下，咱们怕要突围。”城西大房身机场陆续有枪Pa0声，打了两日，消停了，部队又开始Si守，官兵也松懈下来。过了仅仅一星期，传来消息，锦州失守，部队又再次紧张起来，徐海龄猜测说：“这次怕不得不突围了。”就在当晚，巨变骤生，60军起义了，曹三Pa0想不通、徐海龄想不通，可命令是60军军长曾泽生，暂52师的师长、团长发出的。当晚，八路进入60军防区，占据了长春城西，次日淩晨，60军按规定路线，开往九台整编。过後没两天，新七军也放下了武器，长春，被八路解放。二道河子一带，十室九空，饿殍遍野，八路进城後，救生埋Si，据估算，长春城，饿Si二十万人左右。
曹三Pa0在跨过二道河时，朝掩埋山田秀子的方向瞅了一眼，两边都有八路，还有欢迎群众，他没有注意，八路里有一个洪海月，洪海月也没注意，60军里，有一个曹三Pa0。洪海月所在的独八师，在长春围城期间，正围困二道河子这一带，老赵头抱着曹田秀，出了哨卡，出卡就有吃的，一大碗稀粥，曹田秀靠这稀粥，活了下来，後来老赵头去了最近的难民收容所，在难民收容所呆着不走，去哪？回东屯不可能，渖yAn没亲，八路要把他就地安置，可巧，有个nV八路跟他打招呼，这个nV八路，短发，肚子微微隆起，还是个孕妇，nV八路说：“我是洪海月，我爸是洪水生。”老赵头认了半天，认出来了，说：“海月啊，当八路了。”nV八路问：“怎麽你在这里？曹三Pa0媳妇咋样了？还有孩子？”两人的眼光一下都盯在了曹田秀身上，曹田秀朝海月咧嘴一笑，老赵头拣紧要的说了一遍：两天前，曹三Pa0还在卡子跟前，媳妇不知Si没Si，怕是Si了。洪海月听说，心怦怦跳，跟着老赵头急急去了哨卡，哪还有曹三Pa0和山田秀子的身影！长春解放後，也没找到曹三Pa0。老赵头回了长春，仍去了普济寺，洪海月和老赵头商量好了，曹田秀，老赵头先养着，洪海月会每月寄钱，以後，找不到曹三Pa0，她洪海月就收养。
60军在九台整编，暂52师属於胁迫起义，师长以下多名军官被送去学习，新七军属于投诚，听说更惨——当官的都进学习班，当兵的都散入各八路军，建制没了。在九台，60军呆了很长时间，听到廖耀湘被俘，听到新1军新6军被歼，听到渖yAn被解放，八路送来了三万套新棉衣，只是随身带的钞票不能用了，解放区不收，八路还送来了歌剧《白毛nV》，首场演出是为暂52师，演到杨白劳被b自缢、h世仁强J喜儿时，底下一阵掌声叫好声，演到喜儿得救和斗争h世仁的时候，底下有人站起来叫駡，还要向台上的鲁艺文工团员开枪。次场演出是为184师，情况正好相反。徐海龄愤愤说：“滇军傻了吧唧，云南还没土改，土改了就明白了。”到了12月，暂52师大部分军官，被分批送到东北军政大学学习，徐海龄就在其中，八路派来很多军官、政治委员，往暂52师掺沙子。除了军官，一些军士、士兵也被分批送走。八路派来的官，日子并不好过，战战兢兢，怕打黑枪。这个月，1团4连绑了八路g部，反了出去，但是很快被截住，俘获，重新整顿。
改造的过程是一个清洗的过程，也是一个学习的过程，时事的学习尤为重要，许多消息一个个传来，关内徐州、蚌埠一带大战，八路大胜，东北八路占据了全东北，并秘密入关，攻打北平、天津，曹三Pa0对葛Pa0说：“怕是气数已尽？”葛Pa0说：“也好，趁早打完，打完了就能种田了。”曹三Pa0苦笑了一下，就老赵头和山田秀子对他讲述的种种，东屯怕是回不去了。民38年1月2日，60军被改名为人民解放军50军，暂52师成为150师，民38年1月29日，大年初一，举行授名典礼，会场悬挂主席、朱德总司令肖像，周保中、曾泽生做了讲话，随後进行更深入的改编，党建到了连队，调查官兵家庭成分、社会关系。曹三Pa0和葛Pa0好好谈了一次，曹三Pa0说：“千万不要说我当过员警、胡子。”葛Pa0惊诧地看着他。曹三Pa0接着说：“胡老四在，我回屯就是一个Si。要想不回屯，就得留部队，要留部队，不能说当过员警、胡子。”葛Pa0听到这，点了点头。曹三Pa0又说：“我是顶郑文生的空，冒名顶替，刚参军不久，这个，咱们排都知道，但别叫我曹三Pa0，我叫林文贵，文武的文，贵贱的贵，长春和顺区人，30岁，贫民，蹬三轮的，我爸排行第三，人称林三爷，我媳妇、nV儿、儿子都饿Si了，我爸不知饿没饿Si，没法了，我找到徐海龄，用一个金戒指，顶了郑文生的空。”葛Pa0点头答应了，又问：“他们要找到徐海龄对质呢？”曹三Pa0说：“徐海龄成分是地主，学习这麽久不回来，凶多吉少。”葛Pa0又问：“要找到林三爷呢？”曹三Pa0说：“林三爷怕也Si了。”葛Pa0说：“行，听你的。”曹三Pa0说：“明天我会向指导员坦白，我叫林文贵，顶了郑文生的空。你咋办？”葛Pa0说：“我没办法，班里都知道我是依兰县西北楞的，也知道我在李华堂手下g过。”曹三Pa0说：“积极向八路靠拢，能留部队就留部队。”葛Pa0疑惑说：“我们屯，土改还行，Si人不多，我成分是中农，没啥事吧？”曹三沉重，答：“说不好。”
这次谈话过後，曹三Pa0果然表现得很积极，主动找指导员坦白了自己林文贵的身份，取得了部队的谅解，而葛Pa0，和预料一样，因为当过中央胡子，被清理回乡。3团召开了控诉大会，会场气氛压抑，声势浩大，一名士兵在台前控诉，哭得Si去活来，满地打滚，曹三Pa0心怦怦直跳，很怕自己被叫到台前，正想着，指导员喊起口号，大夥也跟着怒吼。团里开完了，是营里，营里开完了，是连里。控诉的内容有两个，一个是控诉军官对士兵的打骂、刑罚，另一个是控诉地主对贫雇农的剥削、压迫，照积极分子的说法，一个是官兵民主运动，一个阶级诉苦运动。让曹三Pa0听得惊心的是控诉3团处理逃兵的方法——挖一个深坑，里面铺满生石灰，将绑住手脚的逃兵推入坑内，再去浇水，让士兵活活烫Si。
这两个运动之後，连里开始讨论，让每一个人反省在旧军队的所做作为，揭发旧军队的坏人坏事，林文贵作为刚入伍不久的新兵，说不出多少劣迹，於是反省自己有开小差当逃兵回家蹬三轮的念头，而连队的积极分子，则痛哭流涕反省曾有过杀掉八路g部持械反叛的计画。这几个运动过後，曹三Pa0以为会拉出去打仗了，没想到又开始革命战争观教育、内部团结教育和政策纪律教育，还不算完，4连成立了士兵委员会，发起“彻底清查赔偿运动”，对刚来九台时违反纪律的行为，向群众道歉，赔偿，同时开展了“人民军队Ai人民运动”，为周边百姓做好事，担水起粪，铡草扒炕，修房打场，推磨喂马，运粮打井等等，这样，一直整训到6月，50军奉命入关南下，9月，到达湖北当yAn，150师按营连建制，分别补入148师和149师，曹三Pa0去了149师446团2营，心想：真到用的时候，暂52师还是不受信任。
10月1日下午3时，50军全军集合，收听收音机，一个湖南口音宣告：中华人民共和国，中央人民政府，成立了。全军人人笑颜逐开，发出欢呼。这一日，洪海涛随部队解放了湖南怀化，1纵在辽沈战役中是预备队，辽沈战役後改称38军，2师改称113师，尔後入关，打天津是主力，接着打宜昌，打湘西，洪海涛亲眼见了众多生Si，俨然已成了一个老兵；这一日，於德民和徐大个正在奔赴湘西剿匪，他们都在47军140师，和徐大个同时参军的东屯胡老三、李向军、王文武、关明贵都已战Si，胡老三、李向军是黑山，王文武、关明贵是宜昌；这一日，洪海月、单天义在北平，参加了开国大典，接受了中央首长的检阅，他们的部队已改称公安中央纵队第一师，归公安部指挥，负责北平警卫。大典之後，洪海月十分高兴，对单天义说：“新中国了，要能请下假，我去趟长春，把曹田秀接过来，叫……叫单田秀好不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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